▋活動日期：06/30 (日) 16:30 

▋映後座談：葉治芳、蕭涵中 導演

 

✦ 「感謝自己沒有放棄」的小彩蛋

 

主持人睦芸：不知道大家剛才有沒有看到《收攤之後》的片尾字幕的小彩蛋——感謝名單中的「蕭涵中」。涵中說，是因為要感謝自己沒有放棄，把影片完成了，我們都知道把攝影機轉向自己的家庭，是又簡單又困難的事情。容易的是，因為你從出生開始就已經參與了這個田野現場，但是也非常困難，因為你參與其中，要怎麼適度拉開距離，用創作的眼光來思考家庭成員們、重新認識你已經再熟悉不過的家人？怎麼讓觀眾感同身受，進到自己的家庭裡？

 

 

✦ 開啟你們進行影像創作的機緣是？

 

涵中：我國中的時候，參與了客家電視臺和公共電視臺到印尼拍片的計畫《奧林Ｐ客-朋友，三千里外》。我是被攝主角，去到印尼的「山口洋」，他們想拍兩邊客家小朋友相遇的反應和互動。那次經驗讓我大大地被紀錄片創作與拍攝給吸引。之後到銘傳大學廣電系就讀，加上姑姑是攝影師，多多少少影響到我。紀錄片很貼近自己，不好和別人訴說⋯⋯應該怎麼說呢⋯⋯治芳先說好了！（觀眾大笑）

 

治芳：大學時期有一個交換計畫，去到南非史瓦帝尼的當地佛教協會，進行教學計畫，我當時擔任隨隊攝影，後來拍成紀錄片。是印象深刻的經驗，一方面是非洲很特別，另一方面是透過攝影機看待眼前發生的事情，捕捉下那個時刻，讓我感受到紀錄片的魅力，非常魔幻。

 

涵中：我想好要怎麼補充了！我是一個很愛說故事的人，很喜歡分享身邊的事情，因為在市場生活工作，我的生活經驗和同儕相比，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，可以用影像呈現給大家知道。

 

 

✦ 當家庭有了攝影機的加入，彼此的互動和親子關係，是否有所改變？

 

治芳媽：謝謝主辦單位，讓我兒子有機會發展他喜好的東西，我們是站在支持他的位置，希望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。既然他要拍紀錄片，我當然義不容辭，他以我為主題，我盡量訴說當時離開的情形、內心的想法⋯⋯因為人總是會改變，當時還年輕，現在的想法和以前是不一樣的。經過他的紀錄後，讓我覺得我可以把我的感覺告訴兒子。我們之間的感情、他之前對我的誤解，因為紀錄片有了不一樣的看法。

 

治芳：我外婆家當時正在被拆，我有很多童年回憶在那邊，所以想把這個過程記錄下來。拍的時候，就會一直見到我的母親。起初就一直拍攝，後來才跟我媽說要拍她。

 

涵中弟：大家好～一開始看到他一直拍很煩吶！菜都做不完了！一直拍！！（觀眾大笑）有時候不來下貨，要拍攝時才會來下貨。

 

涵中：因為知道會影響到家裡的生意，所以有找朋友來幫忙拍。有鏡頭的時候，大家會收起自己的脾氣，很多事件會拍不到。直到朋友來了很多次，大家已經忘記鏡頭的存在，才有機會捕捉到很自然的時刻。

 

 

✦ 觀眾回饋：和母親既熟悉又陌生的淡淡哀傷、愛說不出口的歡樂市場家庭

 

觀眾：《屋外長滿了草》不知道為什麼有淡淡的哀傷，導演和媽媽好像熟又不熟，既期待又怕受傷害。想問中文「屋外長滿了草」和英文片名（Mother’s Words）取名的原因？

 

《收攤之後》讓我覺得很歡樂，我在忠貞市場旁邊長大，所以市場的場景對我來講很熟悉。我覺得蕭爸爸對家人有非常非常多的愛，只是愛說不出口，包括365天只休2天，還是要拉家人出去旅遊，這都是滿滿的愛，只是可能被拉去旅遊的人有點累。

 

治芳：一來是我理解英文需要直接一點去傳達影片的意思，再來是因為母親的聲音在這部片非常重要。中文片名「屋外長滿了草」是從視覺意象出發，經過了時間，有些東西改變、有些東西留下來，我們可以看到屋子後來不見了，我和我母親的關係就像屋外的草。雖然我們沒有那麼親密，但關係一直在，會隨著時間慢慢變化，我想把那個變化記錄下來。另外一個原因是，我不知道屋外長滿了草要怎麼翻成英文。（觀眾笑）

 

 

✦ 《屋外長滿了草》為什麼只選擇用字幕呈現，沒有把導演自己的聲音收進去？為什麼選擇在最後的段落，讓自己的聲音出現？

 

治芳：當初想要說這個故事時，就已經感覺到自己需要參與這部影片，因為在講的是我和我母親之間的關係。我在思考要怎麼把「自己」表現在這部影片中，我去爬梳我拍攝的素材，我發現自己一直在聽母親講話，這個聆聽的感覺是我想帶給觀眾的。如果我的聲音一直出現，我勢必會搶走母親的話語權。所以我選擇以字卡的方式來作為我對母親的回應。另外是，我的聲音也加入的話會有點吵！

 

最後我的獨白，是因為做完這部片時，我覺得如果自己沒有回應，好像不太負責任。因為都是我母親在對我說話，我沒有任何回應。所以我最後決定用我的聲音說出來，希望傳達出一些自己的想法，而不是把整部片丟給母親。

 

觀眾：有段是媽媽講話時的聲音漸弱，處理上有什麼意涵嗎？

 

治芳：這裡的音場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⋯⋯其實我母親講話講到一個段落時會做這樣的處理，對當下的我來說，是已經聽到不太想聽了。但不是說我覺得他講的話沒有意義，比較是我當下不知道怎麼處理和回應這件事情，有點像我去逃避不想面對的感覺，所以最後我才會出聲。也是希望透過傳遞一些距離的變化。

主持人：治芳的監製老師鄭慧玲導演有次提到，這部片有非常多安靜沉默的時刻，但這些時刻裡有非常多的情緒和情感在裡面。

 

 

✦ 紀錄片有趣，但也難的地方就是未知吧！

 

觀眾：兩部都是關於家人的影片，在製作和拍攝過程中，有沒有遇到困難或拿不起相機拍攝的時刻？

 

涵中：收集素材的時候，有監製老師跟著我們一起邊拍、邊統整，卻發現自己離原本的目標越來越遠。一開始和老師設定大概的目標拍攝素材，但中後段剪接時，發現和預期的不一樣，陷入死胡同。很感謝監製老師洪淳修（阿修）老師的幫忙，陪我一起看什麼適合留下來、什麼可以捨棄。紀錄片有趣，但也難的地方就是未知吧！

 

治芳：當我決定要拍我母親的時候，一切都好困難！因為要自己爬梳對母子關係的想法。我到某個段落時，一直在想還有沒有要繼續拍、要不要去我媽媽生活的嘉義。決定去嘉義拍攝我母親的生活，這件事對我來說蠻困難的，我過了一段時間，才決定要去拍。

 

✦ 《收攤之後》一家一年只休息兩天，如果可以許願，這兩天想做什麼？

 

主持人：電影院像是一個許願的地方，裡面有很多虛實交錯的事情發生在影像中。剛剛《收攤之後》有描述到，涵中家一年只休息兩天，好像可以藉著這個機會許願，今年這兩天，家人們想做什麼事情？

 

涵中：如果可以許願的話，希望讓大家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、可以抽離市場、做平常不能做的事情，可能就是休息吧！爸爸媽媽這二十幾年很少有可以睡到自然醒的經驗。

 

涵中媽：我今年就有睡到自然醒啦！終於實現了！

 

 

✦ 未來放映和拍攝規劃

 

涵中：以前就想過每個攤販都有自己的故事，我可能會參考侯季然導演《書店裡的影像詩》的拍攝方式，想試試看繼續發揮「市場」這個主題，變成一個合集。

 

治芳：如果上天召喚我要繼續拍，那就會繼續拍。也有想過要記錄其他的家人，因為爬梳的過程對我來說蠻重要的，我相信我的母親和其他家人也會有共鳴。

 

主持人：涵中一開始投件時，提了一個關於神豬的計畫（涵中爸突然呵呵笑），請涵中和大家分享這個計畫的進展。

 

涵中：一開始是用神豬的祭祀文化來提案，阿修老師覺得我們家的故事更有趣，希望我可以先拍市場。起初有些排斥，因為神豬的部分已經完成一半了。阿修老師要我先拍五分鐘的版本給他看，他說拍得很好啊！後來又進展到八分鐘，最後變成十八分鐘。之後也希望有機會把神豬的計畫完成。

 

因為我們家附近是龍潭三元宮，每年中元普渡都會有神豬祭祀文化，六年輪一次，去年輪到我們家。今天有準備一些照片：最大隻的神豬就是「特等」、神豬生前的照片、處理完的成品和半成品。神豬文化在當今社會有正反面的討論，我的立場是想要記錄下這個祭祀文化。除了祭祀以外，還有很重要的儀式是家宴，我們家在院前辦了50～60桌，還有神豬裝飾。

 

涵中爸：如果要看這樣的祭祀文化，正月、二月、三月、四月、七月、九月都還會有神豬。